“湘昆”唱响东欧

２００４年９月，省昆剧团应全国政协的邀请，参加了全国政协成立５０周年庆典系列活动。团里从上海戏剧学院培训归来的学生表演了一个叫《金猴贺喜》的节目，充分展现了这批年轻演员的实力。节目获得了满堂彩，全国政协和文化部的领导当即表示，这样的艺术，这样的团体一定要代表国家走出去。

自然而然，这样的背景下，省昆剧团获得了参加爱沙尼亚“东方国际音乐节”的机会。

在爱沙尼亚的塔林、塔尔图、帕尔努和里加，省昆剧团共演出了４场昆剧专场。因为爱沙尼亚没有戏剧团，演出只能在音乐厅进行。没有幕布，没有地毯，甚至地板都是几个厘米厚的钢板上面再钉木板，丝毫没有弹性，但大家并没有畏难。为了使演出更具中国特色，张富光和演员们在厅里挂上了幕布和红灯笼，一下子使整个音乐厅充满了中国色彩，一派祥和。

语言是最大的障碍。因此，昆剧团带去的是一组武戏为主、文戏为辅的经典昆曲传统折子戏。这样的安排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。大幕拉开时，能够容纳五百多人的音乐厅里座无虚席，全场鸦雀无声。爱沙尼亚总统及夫人、总理、文化部长和观众看着舞台上演员们的一招一势，一颦一笑，如痴如醉，数百双眼睛被精湛的表演深深吸引。每一折戏结束，暴风雨般的掌声长达十分钟之久，还有不少观众以当地最隆重的仪式――跺脚来表示对艺术家们的感谢。在热烈掌声的恳请下，演员们多次折回舞台谢幕。整场演出结束后，争相献花的观众涌上舞台。

爱沙尼亚总统及夫人在接见演员时说，“爱沙尼亚人从没有见过如此精湛的艺术，也没有见过这么年轻的艺术家和如此高素质的艺术团体。” 当地的电视台、报纸对演出都给予了报道，对湘昆竖起了大拇指。

精彩演出的背后，是演员们的伤痛。从八九米高的台上翻下来，冲击力非常大，摔在钢板上，脚后跟肿了，背紫了，但是演员们用纱布包起来，第二天又接着表演。

在国外演出的日子里，因为观众的热烈反应，张富光和演员们的情绪一直非常高昂，表演也越来越好。每一场演出都在兴奋中度过，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充实和愉快。

刻入生命的湘昆

也许是受父亲喜爱艺术的影响，张富光从小就是一个爱唱爱跳的孩子。初中即将毕业时，他被郴州市歌舞剧团看中，从此走上了文艺之路。

１９７２年，毛泽东主席回湖南，看了花鼓戏版的《沙家浜》后，对地方戏移植样板戏的做法给予肯定。于是，郴州市湘昆剧团从市歌舞剧团剥离出来，单独成团。因为张富光年纪比较小，便于腿脚功夫的训练，被分到湘昆剧团。

非常幸运的是，张富光一接触到昆剧就遇到了良师，先后与昆剧界小生演员三巨头――沈传芷、周传瑛、俞振飞――结下了师生情谊。

在演小生之前，张富光原本在团里演武行，以翻打为主，有时也演些小配角。但是，他俊朗的外形，灵动的表演引起了来团演出的周传瑛的注意。周传瑛把张富光叫到跟前，让他开腔唱唱。张富光一开口，周传瑛连连说，这孩子条件不错，嗓子那么好，形象也好，应该做小生。

良师的话，翻开了张富光戏剧人生的崭新一页。

机会眷顾，剧团赴京参加演出时，张富光在《连环记・小宴》中扮演的吕布，令坐在前排看戏的昆剧艺术大师俞振飞赞不绝口。当时已８６岁高龄的俞老破例收下张富光。“我当时连请吃饭的钱都没有，花了２０元钱，买了一束塑料花献给师娘，在人民剧场举行了一个最简朴的拜师仪式。”

在俞振飞身边学戏的３个月里，张富光与老师朝夕相处，看老师的演出录像，跟老师揣摩人物心理，琢磨唱词含义，点点滴滴间，张富光在塑造人物上，利用程式去为人物服务上实现了飞跃式的提高。

一分耕耘，一分收获。张富光取得的艺术成就越来越高：１９９１年获得湖南省首届戏剧芙蓉奖；１９９４年参加中国首届昆剧青年演员交流演出，获兰花最佳表演奖。张富光还赴香港、台湾演出、讲学，他表演的《雾失楼台》、《见娘》、《拾柴》等戏剧，分别被拍成电影、电视和ＶＣＤ，使越来越多的海内外观众认识了湘昆。

１９９５年，时年３８岁的张富光拿下了中国戏剧第十二届“梅花奖”。观众评价他的表演规范，功力不凡，塑造的人物各见神韵，个性鲜明，唱腔圆润而悠扬，更有湘音突兀，独现乡土昆曲之风。著名表演艺术家汪世瑜说：“张富光是昆剧界２０岁至５０岁这个年龄段中承前启后挑大梁的人才。”

团长的苦与乐

为了把昆剧艺术传播下去，也为了给年轻演员更多的演出机会，张富光开始渐渐地远离舞台，转而将精力放在昆剧团的管理上。

实际上，从一名昆剧表演艺术家转变为昆剧团的领导者，这样的变化无论是工作内容还是形式，都需要张富光重新调整和适应。湖南省昆剧团是全国６个昆剧团中实力最弱、演员最少、经费最少的，作为这样一个剧团的掌舵人，张富光令人刮目相看。近些年来，该团涌现出１名中国戏曲“梅花奖”演员，还获得１１个湖南省“芙蓉”奖，两个“小梅花”金奖，两个“小梅花”银奖。
然而，这样的成绩来得并非一帆风顺。

为了提升演员的整体实力，补充新鲜血液，张富光提出，从全省各个艺校招收学生，在团里进行１年半的基础训练后，集体送往上海戏剧学院培养。

但是，这样的提议一经提出，立即遭到了团里员工的强烈反对。

“因为这样的做法，将直接影响团里教师的收入。过去学生都由团里来教，这样每年都能从学生的学费里拿到八九万元的收入，而这些收入能解决员工的工资福利待遇。现在这笔钱没有了，团里还可能背上沉重的包袱。然而他们没有想到，湘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，要想达到过去那种高度，很难。那么就需要一批新人，高起点的打造，才能实现整体实力的提升。”张富光力主推行这一重振湘昆的重大举措。

这样的改革，阻力前所未有，甚至包括上级少数领导也不理解。张富光到处耐心做工作，力排阻力。为此，他没少挨骂，甚至有人在路上遇到，向他吐口水。

如今，这批从上海戏剧学院学成毕业的学生，已成为骨干，表演实力大大提高，赴外地演出，屡获好评。湘昆焕发出勃勃生机。

在管理昆剧团的过程中，张富光遇到的考验还远远不止这些。剧团要发展，更严重的瓶颈还在资金的缺乏。２０００年４月，在张富光等人的共同努力下，在“郴州市湘昆剧团”改为“湖南昆剧团”的基础上，省政府同意将“湖南昆剧团”更名为“湖南省昆剧团”，业务经费也从每年的３０万元增加到４０万，成为省市共管的单位。

显然，增加的这１０万元还远远不够，为此张富光的大部分精力都要用在争取专项经费，并把争取经费戏称为“讨钱”。一次，他到省里一家部门找到相关负责人请求资金支持。在历数湘昆的好之后，这位负责人发话了，“你说湘昆那么高雅，那么好，那么美，我们都没听过，你表演一下看看。”张富光一听，有希望，连忙摆起架势，唱了起来。“你一个堂堂梅花奖得主，国家一级演员，也是有身份的人。别人要你唱你就唱，你那么心系事业，真让人佩服。”负责人说完便给资金支持。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，有时为了筹到钱，张富光还给人家耍过拳腿。

对自己的面子不在乎，但对昆剧艺术，张富光却不允许有半点含糊。昆剧团经常有一些接待性的演出机会，这样的演出是免费的，没有收入，因此团里有些老同志建议，是不是演出的时候少开几盏大灯，这样可以节省一些电费。但张富光坚决不同意。“昆剧是一种经典艺术，它是集文学、音乐、表演、服装、灯光、美术为一体的演出，而且都要做到极致。少了哪一个环节都不行。哪怕把钱花完了，我再去讨都行，这样的钱不能省。这也是培养我们演职人员的精品意识，演职人员如果没有这种意识了，那就谈不上艺术，也无从提高。”

移师长沙的心愿

4月30日至5月12日，省政协委员、省昆剧团团长张富光带着湖南省昆剧团，代表中国参加了在爱沙尼亚举行的“东方国际音乐节”，演出非常成功。外国观众对湘昆的喜爱和热烈反应，令张富光兴奋不已。

举手投足间，眼神流转时，张富光的身上依然可见戏台上的那份神韵和灵动，但如今的他，已然不再登台演唱，身份也由湘昆表演艺术家转变为省昆剧团团长。不同的位置和角色，让他对湘昆有了不同的感知。

告别心爱的戏台，这对一个视表演为生命的演员来说，是一种揪心的选择。张富光却这么做了。为振兴湘昆艺术，他在团里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，为此得罪了不少人，但此次出国演出的成功却印证了他发展思路的正确。

2001年5月18日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一次公布“人类口头遗产和非物质遗产”，昆剧名列其中。作为昆剧的重要一支――湘昆，以湖南省昆剧团为大本营落户湘南郴州已数十年。

在张富光心里，省昆剧团有三个五年的发展计划：第一个五年计划，把一批学生培养出来，使湖南的昆剧整体艺术实力上一个台阶，在湖南造成一种声势。这个目标已经基本实现。第二个五年计划，就是把从上海戏剧学院培养的学生与团里８０届、９０届培养的学生融合在一起，继续提升实力，使团成为省里一流的艺术团体，乃至在国内有一定影响的院团。 第三个五年计划，就是要把团打造成国家级的艺术院团。

而对于第二、三个五年计划，张富光认为，如果省昆剧团能移师长沙，这些目标会实现得更快。

“昆曲是高雅的艺术，用现在的话语来讲是知识分子的艺术。所以它必须到知识分子多的地方去，到政治文化的中心去，才有它的舞台、它的知音、它的观众。郴州不是没有，但相对说，要少了很多。搬到长沙去，更能发挥它的作用。如果能与旅游结合好，那么对于提高湖南城市文化品位，也将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品牌资源。”

“对于昆剧的发展而言，两个队伍缺一不可，一个是专业的演出队伍，一个是理论研究队伍。现在全国六个昆剧团，除了我们团没有理论研究队伍以外，其它院团的所在地都有。像《牡丹亭・惊梦》，它的文辞非常典雅。很多时候演员没有那么高的文化，需要学者把唱词解释给他们听，让演员提高对文辞的理解，这样演员的水平就能逐步提高。郴州这样的学者很少，而长沙的高校多，这方面的学者、教授也多。与此同时，艺术还要与同行多交流才能更快提高，在郴州没有其他艺术团体，而长沙就不一样了，它不仅有京剧等其他戏剧类型，还经常有国外的一些艺术团体过来。长期在一个没有比较的环境里发展，很可能会成为井底之蛙。”

张富光 郴州市苏仙区人，1957年3月生。1971年考入湖南昆剧团，专攻昆剧文武小生。历任演员队队长，艺委会主任、副团长、党支部副书记、团长。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，全国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代表。湖南省第八、九届政协委员。张富光是目前湘昆届的领衔者。他师承湘昆名小生匡升平，并得浙昆名家周传瑛、苏昆名家沈传芷的教授，还有幸得到汪世瑜、蔡正仁等当代艺术家的帮助和指点，使他的表演能融各家之长，独具魅力。张富光扮相儒雅隽秀，表演沉稳大气，代表剧目有《荆钗记》、《白兔记》、《追鱼记》、《苏仙岭传奇》、《一天太守》、《雾失楼台》等。其中《一天太守》在1987年还由中央新闻记录电影制片厂拍成昆剧艺术片《疯秀才断案》。

所获奖项：1982年获湖南省第二届戏剧季汇演“二等演出奖”（一等奖空缺）；1984年被评为湖南省优秀青年演员；1991年获湖南省首届戏剧最高奖“芙蓉奖”；1995年获第12届全国戏剧梅花奖。